元曲中的拟人手法探析
# 拟人手法在元曲中的表现形式
拟人手法作为元曲创作的核心修辞策略,通过将自然景物、抽象概念赋予人类特质,实现了物我交融的艺术境界。这种手法在散曲和杂剧中有三种典型表现形态:
其一,季节景物的人格化。乔吉在《天净沙·即事》中写道:”莺莺燕燕春春,花花柳柳真真,事事风风韵韵”,通过叠字与拟人的结合,使春景具有了少女般的娇媚姿态。马致远更在《寿阳曲·潇湘夜雨》中赋予渔灯以情感:”渔灯暗,客梦回,一声声滴人心碎“,将灯火与雨声化作能感知离愁的灵物。
其二,器物用具的情感化。王实甫《西厢记》中”晓来谁染霜林醉?总是离人泪“的经典表述,让枫叶具有饮酒沉醉的特质,这种超现实的拟人强化了崔莺莺的离愁别绪。关汉卿《窦娥冤》中”六月飞雪因何起?为证妾身冤似海“的唱词,更使自然现象成为正义的代言人。
其三,抽象概念的具象化。白朴《梧桐雨》中”这雨呵,打得我梧桐凋零,不是雨中却是泪中“的描写,使雨水与泪水浑然一体,赋予自然现象以人类的悲悯情怀。
# 拟人手法的艺术功能
## 深化情感表达
拟人手法构建了主客体之间的情感共鸣。在郑光祖《倩女离魂》中,”柳丝长,玉骢难系,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“的描写,使柳丝、斜晖成为留驻时光的助手,这种物我同构的写法,将倩女对情人的眷恋推向极致。
## 增强戏剧张力
元杂剧中拟人化的自然现象常成为戏剧冲突的参与者。纪君祥《赵氏孤儿》中”青山有意埋忠骨,白日无心照佞臣“的对比,让山水日月成为道德评判者,这种手法既强化了忠奸对立,又提升了主题的哲学深度。
## 拓展意境空间
张可久在《卖花声·怀古》中写道:”美人自刎乌江岸,战火曾烧赤壁山,将军空老玉门关“。通过将历史事件与地理景观拟人化,创造了跨越时空的立体意境,使有限的曲牌容纳了浩瀚的历史沧桑。
# 经典案例分析
## 《汉宫秋》的雁鸣拟人
马致远在《破幽梦孤雁汉宫秋》中,将北雁南归的自然现象转化为情感载体:”却原来雁叫长门两三声,怎知道更有个人孤另“。孤雁的哀鸣与昭君的幽怨形成同构关系,这种拟人手法既暗合了”鸿雁传书”的文化意象,又创造了”人雁同悲”的艺术境界。
## 《梧桐雨》的物象共鸣
白朴的《唐明皇秋夜梧桐雨》中,拟人手法贯穿始终:”这雨呵,又不是救旱苗,润枯草,洒开花萼,谁望道秋雨如膏“。梧桐与秋雨共同构建了抒情空间,雨声与泪声的混同,器物与情感的呼应,使整个剧作形成了完整的拟人体系。
# 拟人手法的审美价值
元曲中的拟人手法实现了三大美学突破:首先,打破了物我界限,建立了”以我观物,故物皆著我之色彩”的审美范式;其次,创造了”情景观”的叙事模式,使自然环境成为戏剧动作的参与者;最后,构建了中国戏曲特有的象征体系,为后世戏曲文学提供了经典范式。
这种拟人传统不仅体现了元代文人的宇宙观和美学追求,更重要的是创造了”万物有灵”的抒情系统,使元曲在有限的体制内展现出无限的意蕴空间。从关汉卿的”六月飞雪”到马致远的”断肠人在天涯”,拟人手法始终是元曲抒情达意的重要艺术手段,成就了中国文学史上独特的戏剧诗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