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愈诗风的奇崛险怪特质探析
引言
韩愈作为中唐文坛的革新旗手,其诗歌创作突破盛唐窠臼,以奇崛险怪的独特风格开创了“以文为诗”的新境界。这种风格的形既源于其文学革新理念,又与个人经历、时代思潮紧密相连,最终凝练成“韩孟诗派”的典型特征。
奇崛险怪风格的具体表现
意象系统的陌生化建构
韩愈擅长通过非常规意象组合打破审美定势。在《陆浑山火和皇甫湜用其韵》中,诗人以“火神祝融开驾宴”为核心意象,将山火肆虐的景象幻化为神话场景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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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狂谷很相吐吞,风怒不休何轩轩。
摆磨出火以自燔,有声夜中惊莫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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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中“狂谷”“风怒”“自燔”等意象形成狰狞的动态画面,通过拟人化手法构建出充满张力的超现实图景。
语言结构的刻意拗折
韩愈创造性地将古文句法融入诗歌,在《南山诗》中连续使用五十一组“或”字排比句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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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连若相从,或蹙若相斗
或妥若弭伏,或竦若惊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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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散文式铺陈打破诗歌传统节奏,以冗长复杂的句法结构模拟终南山叠嶂险峻之势,形成视觉与心理的双重压迫感。
声韵体系的突破性实验
《石鼓歌》采用物口的入声韵部,刻意制造诵读障碍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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镌功勒成告万世,凿石作鼓隳嵯峨
从臣才艺咸第一,拣选撰刻留山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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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中连续仄声字与拗救句式的密集使用,使声韵本身成为传达金石质感的艺术载体,实现“因声见形”的美学效果。
风格成因的多维透视
文学革新的自觉追求
韩愈倡导的“务去陈言”“词必己出” 创作原则,推动其通过陌生化途径突破前人窠臼。在《调张籍》中提出的“李杜文章在,光焰万丈长”实为托古改制的策略,其真正意图在于开辟不同于李杜的诗歌路径。
险恶人生的心理投射
贬谪潮州期间所作《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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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封朝奏九重天,夕贬潮州路八千
欲为圣明除弊事,肯将衰朽惜残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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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中“九重天”与“路八千” 的极端对比,“云横秦岭”“雪拥蓝关”的险恶意象,正是其政治遭遇与心理困境的艺术外化。
中唐文化的转型影响
佛教变文俗讲与道教神仙故事的流行,为韩愈提供了《纪梦》中“夜梦神官与我言”等怪诞素材。而《赤藤杖歌》将普通藤杖描写为“共传滇神出水献,赤龙拔须血淋漓”,明显受到民间传说与宗教神话的浸染。
艺术创新的双重价值
诗歌疆域的拓展
韩愈将议论、说明等散文功能融入诗歌,《谢自然诗》以“人生有常理,男女各有伦”开展伦理说教,《桃源图》用“神仙有无何渺茫”进行哲学思辨,极大丰富了诗歌的表现维度。
审美范式的重构
《谒衡岳庙遂宿岳寺题门楼》中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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喷云泄雾藏半腹,虽有绝顶谁能穷
我来正逢秋雨节,阴气晦昧无清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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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过压抑性意象的层层累积,最终在“猿鸣钟动不知曙”中获得精神超越,这种由险入夷的审美过程开创了新的情感表达模式。
结语
韩愈奇崛险怪的诗风既是文学史发展的必然选择,也是其个人气质与时代思潮碰撞的结晶。这种看似违背“中和之美”的创作实践,实际蕴含着对诗歌表现力的深度开掘,为宋诗面貌的形成提供了关键艺术参照,在中国诗歌由唐转宋的演进中具有枢纽意义。